人人以厂为家,怎么厂子就垮了呢?

发布时间:
2023-08-24 12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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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看了《你好,李焕英》,都觉得以前的工厂氛围特别好,问为什么这样的的工厂没有了。

其实电影了描写的那种企业,性质叫全民所有制工厂。那时我很小,赶上了一点尾巴,不过我觉得那也不是按劳非配人人平等。那时候的全民所有制的工厂,盛产工贼和各种无赖。


我妈他们厂就是这样的国营大厂。我妈原来就是车间里一个工人,七十年代初十几岁进厂,拿着二三十块的工资。到了二十多岁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希望。

不过曙光来了,他们厂工会一位女干部把自己的表弟介绍给我妈,处对象。那个表弟就是我爸,那个女干部就是我表姑。

我表姑在这个厂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,因为她男人,也就是我表姑夫,是这个厂的供销科科长,后来升到管销售采购的副厂长。


我妈和我爸结婚,命运一下子改变。先是厂里培养我妈上大学,半脱产上,我妈在天津纺织工业学院(现在的工业大学)弄了个文凭。然后调财务科当会计。一下次从工人变成了干部。到我记事时候,我妈已经在财务科根深蒂固了。负责职工报药费工作,这个活是那个年代肥缺中的肥缺。当然我妈也是个很努力的人,但是不得不说,我这大表姑两口了给我妈很大帮助。


虽然那时候厂里工人和办公室里的干部,表面上差距不大。可是最简单,每天都有工人,想尽办法,托关系走后门,想进科室。科室里没有一个愿意进车间上三班的。人这个动物聪明的很,都知道哪里舒服去哪里。


那时候的国营大厂确实也想一个大家庭。有好几个食堂,有幼儿园 保健医院 商店 澡堂子 甚至有理发的地方。跟《你好,李焕英》里表现的差不多,厂里就是个小社区小社会。


我开始有记忆已经是八十年中后期了,反正我就知道我小时候穿的衣服和鞋,都是我表姑家哥哥替下来的,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,都是好衣服,时尚亮眼,好多据说都是上海广州的最新款式童装。那时候物资还没这么丰富,跟我同年龄的城市孩子,身上的衣服也就那几件,有个梅花的运动服什么的就很有面子了。


后来时代更进步了,我们家又先后接受了表姑家淘汰的录音机,缝纫机,电视机,等等。

我表姑一家,真是我记忆中那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,拖他们的福,我们也跟着粘了不少光。


我表姑夫,绝对是个当领导的好材料。由于他越来越有钱,生活生平明显高于厂里绝大部分同志们,于是他老人家,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。

这个故事大概的意思是。他丈母娘,也就是我姑奶奶,是旗人,陪嫁了不少宝贝。其中就有一颗很值钱的珠子,一个偶然的机会,有个日本友人来访看到这个珠子,非得高价收购,所以他和他老婆忍痛割爱,卖个那个珠子,还有了钱改善生活。。。


那时候的人,脑子真的很单纯,要放现在,肯定同事们会一起往我姑父脸上吐口水,你贪就贪吧,还编出这么肉麻的故事,丢不丢人。


可那时这个故事一出,全厂哗然,奔走相告,我姑奶奶从一个普通旗人老太太,一下子被传成了.宫里出来的皇亲国戚,哪跟哪呀。


我爸顶多是一头雾水,我妈可就神经了,天天抱怨我太奶奶太爷爷,“家里给闺女都陪送金银财宝,咱们儿子什么都没有”。我妈还一度怀疑我爷爷奶奶是不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,准备留给我叔叔或者伯伯家。一时间我妈都不怎么搭理我奶奶了,觉得他们都是大骗子。


我更可笑,还真以为我自己祖上是什么皇亲国戚呢,到处跟我那些没文化的小屁孩吹牛。直到后来上初中,大量阅读课外书,根据我们家族谱和清史稿,才搞明白。我们家祖上就是个汉军旗人里的大头兵,真是丢人丢到家了。


后来我越来越大,越记事。我就知道我们他们的厂子越来越不好了,亏损多年到后来发不出工资。只能卖设备,卖厂房,当然这些生意上的事,还得靠我表姑父运筹帷幄,日理万机,怎么卖,卖多少,卖给谁,卖也是一门艺术,也得让各级领导开心,让自己的腰包舒心。至于底下的职工,那就拿呗,自己管什么拿什么,没人好好上班了。


我妈他们财务科也发不出工资,好在我大表姑两口子早就在外面注册了一个自己的公司,我妈就是他们的会计。上来这个公司干那时候最流行的买卖,倒钢材 煤炭。这个那时候过来的人都理解,双轨制下的产物,几个批条就是一笔生意,我也不多少了,省的文章发不出去,司马南先生最热衷揭露这个。再后来天津港保税区火了,他们又弄了几个假外资公司倒进口车的。反正人家是真富。


我表姑那个儿子几岁就学钢琴,换了好几个钢琴,本来想把替下的一个钢琴给我们家,可是很尴尬,我们家没地方放。是真的,我们家那时候条件算好的.住楼房有个四十多平的小中独,同时期我的很多同学家里还几口人挤一间平房了。可我大表姑家此时已经不止一套房子了。其实还有一套三室两厅大房子,是天津最早的商品房,那房子里还表哥专门一间练琴房。

我到不羡慕什么钢琴,我是个没出息的傻孩子,不懂得什么艺术和个人修养。最让我震惊的就是,我表哥三抽屉游戏带和三台游戏机一台电脑。要知道我的游戏机,只有个盒带,好像是魂斗罗+玛丽。高下立判,没法比呀


后来,我妈厂子终于倒闭了,被榨干了,工人下冈了,而我表姑一家子也很快移民澳大利亚了。我们全家再也没有他们家替下了的好东西用了。其实我们全家都挺怀念我表姑他们一家子的。他们虽然是吸我妈厂子的血富起来的,但是他们不吸照样有人吸,还有那么多厂长书记经理,还有那么多车间主任 工段长 泡病号顺东西的职工,大家都在吸。

我表姑两口子其实只是吸了几口而已,而他们这几口的排泄物,就让我们这样的穷家,过的有滋有味了。甚至我们家一直以来不是特别穷困潦倒,其实也多亏这点排泄物,不然也许我现在过的更像个真正的无产阶级,也在不停的怀念公有制和红旗飘飘。

END